“跃迁”：梦·编织·神话

你是否曾重复进入同一个梦？

刘毅于香格纳M50空间近期个展“跃迁”首映的最新水墨动画作品《当我睡着了，梦来了》向我们提出了这样一个疑问。她将自己切实经历的重复梦境作为创作的源头以及载体，通过四年时间，以上万张水墨原稿和意化的“雨丝”空间装置，试图向我们呈现出对于潜意识与创造、时间与空间、梦境与现实的多维思考与实践。这部从自我的梦境出发，转而“编织”于当下现实的影像，不仅体现出艺术家将抽象的概念与情感赋形以及传感并进而使众共情的超验特点，也反映出其创作观念中一如既往对于个体精神的现状、身份认同、历史与记忆、神话传说、宗教经典哲思等主题的溯源、探索和再创造。本次创作受到法国文化部、CNC和卢瓦尔河流域的支持，与NEF Animation同期官宣，展期将持续至2023年12月23日。

梦

《当我睡着了，梦来了》的灵感源自于艺术家对于频繁回到同一梦境的经验，进而促使其对于梦和多重现实的探索。在江南老屋的氤氲“细雨”中，一幕幕源自艺术家记忆深处的情感、故事以及思绪，以黑白连绵的画面徐徐展开。梦作为人逻辑语言之前的原始语言，通过刘毅的画笔和思考被赋予形体与精神，使其个人的私密记忆与情感扩散至激发集体共情的场域。观者“沐浴”于刘毅创造的“雨景”中，观看、聆听、触摸与感知发生于此时此刻属于彼此的梦的现实。

在卡尔·荣格的著作《追求灵魂的现代人》中描述到，梦是人的灵魂始终摇摆于无意义与终极意义之间的载体与通道。因而，梦是私密又具有公共性的，它连通日常又直指生死。荣格将其曾反复进入“漫天洪水”的同一梦境，阐述为对于当下的补偿性意象的反射以及对未来的预示感知。刘毅的这一梦境从儿时起绵延至今，在经年累月的记忆与情感的作用下，促使她以一种诗意化的形式构建了一种将觉醒状态与信息茧房现象交织的梦境，将佛教中第六识提到的独头意识中四种之别的“梦中意识”这一模糊时间与空间维度的普世体验扩展至对于“平行宇宙”的跃迁塑造。原画手稿通过灯箱的明暗变换如同将具体梦的局部显影，在梦境平行空间的交互关系进行了重现。手稿是艺术家创作过程中的原初记录，它们呼应着水墨动画的画面，通过灯光的一明一灭，感受记忆与现实的交织。

刘毅《当我睡着了，梦来了动画原稿》，灯箱装置，每件 20.5(H)x35.5x5cm (2件)

“

如果梦境是进入不同平行世界的一种方式，那么也许在梦中我们的意识发生了跃迁，在平行宇宙中的“我”拥有着截然不同的人生轨迹。在现实中的生活验证着“我”的存在，在梦境中的旅行使“我”成为他我。

——刘毅”

编 织

数千根不锈钢丝在空间中从上至下轻轻摇曳，透过投影光的折射，宛如细雨般的光影在展厅中四处弥漫，丝丝零零的不锈钢丝在交错的光影映照下仿佛一道由远山而来的淅淅雨幕。每一根线都是情感的传递，每一次摆动都是思绪的延续。作品将水墨与新媒体相结合，在影像动画、装置以及空间具有深度探索与实验性。通过采用逐帧手绘的方式创作水墨动画，并融合水墨画、动画影像和空间三种元素，创建出独特的水墨光影现场。观众游走其中，“触摸着冰冷的钢丝，仿佛是穿梭于时间与空间编织的经纬线中，营造出一幅沉醉于江南烟雨中的视觉图景，又仿佛置身于一个迷雾笼罩的深邃忧伤的醒着的梦。

罗伯特·伯尼克（国际具身意象学会联合创始人）曾提出以身体的触感为路径来探索梦的奥秘。每一帧的画面呈现出宣纸浸透着水墨而未干的状态，逐帧水墨跳动的笔触在银幕上闪动，勾勒出难以捉摸的记忆与感知，如噙满泪水的眼睛映射着闪烁跳动的画面，这一悲伤情境经由触摸到现场装置编织的“细雨”获得的实际经验，焕发出从艺术家个人到观者自身的通感记忆。

刘毅的作品常以空间影像装置的形态呈现。在其《一只乌鸦叫了一整天》（2017），《火》（2022）的作品中，以现实情境下关联的媒介，如床单、木架、钢丝等以巧妙“编织”的形式，将媒介的属性特点融入作品的概念以及情感肌理之中。这一特点在《当我睡着了，梦来了》中得到了充分的发挥，使作品超越了梦境与影像表达的边界从而演绎心灵意象。

神 话

“神话和梦都是以相同的象征语言写成的。”

——埃里希·弗洛姆（Erich Fromm）

我们的身体承载着遗传历史发展的痕迹，梦的象征语言则是古老思维模式的残留。每个梦境中的故事都可追溯至相似的原型故事。神话的起源既来自于人类的原型梦境。在这部描绘不停步入同一梦境的动画中，深藏着艺术家的家族历史编码、不可知的自我认识以及元素内在的意象，它最终引向连接过去、现实与未来交汇的充满神秘色彩的迷踪之地。影片中的“我”成为不同形象的化身，从水中的鱼、远山的树木到飞翔的鸟群——在神话学范畴中代表心灵转换的象征进而到精神升华的象征，伴随不断闪现和变幻的场景与人物，艺术家展现的不仅仅只是一场关乎个人情感记忆的梦境而是对于“我”的历史的重新讲述。

在近年来的创作中，刘毅从中国文化的语言体系和艺术审美出发，结合自身经验与直觉感知，通过其作品开拓出一系列对于生态、人类学、哲学等命题的不断探寻。从《天演论》（2013）、《混沌记》（2014）、《度口》（2015）、《身寄虚空》（2015），到去年于澳门牛房仓库中呈现的个展《神话、自然与人类的共生》，以“精卫填海”的神话故事作为探索神秘海洋的创作母题，刘毅在其创作中赋予形象，不断发问，并透过感官的意象世界，触发观者内视的心灵之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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